karl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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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二十四令——中元慢

2016年8月23日18:37:15

 

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矣。

 

一候鹰乃祭鸟;

二候天地始肃;

三候禾乃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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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大学士今日心情不大好。

秋景天的日头刚照亮正乾殿屋脊的当口,第一波伺候他更衣盥洗的小厮收拾停当撤出殿中后,传言就起来了。就连一贯对手下小厮们道听途说各类八卦严抓严打的高公公,这一次都破天荒地睁只眼闭只眼起来。甚至连身体方才痊愈,刚下了早朝洒洒然迈步往正乾殿来的萧景琰心下都如此觉得。

 

蔺晨正倚门坐在正乾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看不出是迷糊着了还是眯眼望着院中愈发繁茂的梅树。秋景天爽利的阳光穿过密扎的枝叶洒下来,漏了几缕在蔺晨唇角颈间。

今日诸事顺遂,仅有的一两庄小事在朝堂之上也都安排妥当。如今身体方才痊愈的萧景琰刚下了早朝,觉得心情难得舒畅,迈步轻快便往正乾殿来。及至他与高公公二人到了殿前,看见的便是这个倚门而望不知睡着醒着的蔺大学士,以及他身侧一干惶惶然不明所以的小厮们。

蔺晨合起的眼睑微微颤了两颤。他实是醒着,只因兴致缺缺故而装出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也省得被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扰地心神烦乱。不过要说起根本原因,还是昨晚,梅长苏入了他的梦。而这是快一年的光景中,梅长苏第一次入他梦中。

 

“蔺晨,你这一年倒是壮硕了不少——”梅长苏仍是着一身皂色隐回字纹常服眯眼笑着望他,只是刚出伏的天气,手心却已经捧上暖炉了。

“啧,就你知道得多。”蔺晨用眼角扫他,撇嘴道。

“——景琰也开朗了些,如今倒又有了些水牛的影子——”梅长苏像是没听到他的答复,望向他的双眼迷迷蒙蒙失了焦。

“哼,他啊,就是操心的命,和你一个毛病。”蔺晨手边不知何时多了盏酒,他没好气地一把抓过来,喝一大口进嘴。

“有你这神医照顾,我当然放心了。”梅长苏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牵起嘴角冲他眨眨眼。

“病人不遵医嘱,光靠神医有用吗?你看看——”蔺晨想说“你看看你”,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这是迫不得已。”

“少来!他也说那是迫不得已!”

梅长苏还是捧着掐丝珐琅铜炉,笑得比生前都要温润明朗,半晌,口中道出一句:“蔺晨,谢谢。”

“谢你大爷!”蔺晨当即就炸了,心想你小子谢什么呢?谢我成全?还是谢我帮你照顾景琰?

彼时梅长苏主意已定,蔺晨倒是想劝,问题是他也知道若能劝回来才奇了怪了。而萧景琰的智谋足以让他坐稳在一国之君的位子上,和众多新登基的皇帝一样,缺一份狠厉。而他不过是不愿意看萧景琰终究还是为昭雪旧案而走去万人之上的孤独境地,正如十年前他不愿意看从梅岭上抬下来的林殊。

他定了定神,饮罢自己面前一盏酒又抢过梅长苏面前的茶一股脑灌进肚,口中词句就渐渐兴致盎然起来:“也许我今年入秋就离开皇宫,正好趁红叶似火的时候在琅琊阁待上些时日饱览山色;也许赶巧立冬离开,雪下下来的时候正好去六方山那边儿喝李六爷新开封的女儿红;也许等到明年开春离开,刚巧赶上去逸香楼里听婉扬姑娘新谱好的小曲儿——笑你大爷!”蔺晨话说一半听见耳旁嗤嗤笑声,愠怒之际一扇打将过去。

那扇头径直穿过梅长苏虚无缥缈的身形,打了个空。

——如今是打不着这小子了。

梅长苏大抵觉出了些冷意,抬起指尖理了理衣袍前襟,又拢起双手把暖炉抱进怀中,仍然双眼含笑望向他,轻咳一声。

“蔺晨,谢谢。”

“谢你大爷。”蔺晨睁了眼,直待被日光耀得一片雪白的眼睛恢复正常,方才瞅见自己身侧那些熙熙攘攘的小厮们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换去一身玄墨金线绣回龙纹朝服的萧景琰。

“你这是?”显然是不明所以,皇帝洒洒然在他身侧捡块台阶坐下,上下打量一番,开了口。

“景琰,随我去朔州吧。”蔺晨言语间仍是望着殿前一树苍绿,神色被树影打得斑驳。萧景琰望向他的神情怔了一怔,静默良久,仍是点了头。

 

他们踏着中元节那天晨间进朔州时,城中秋风刚沾上些许凉意。

萧景琰晚蔺晨半身,白玉束发,一身鸦青隐回纹长衫,腰悬宝剑,剑眉星目,也凭空生出几分世家公子的洒脱来。蔺晨单手持一秉收入鞘中之剑,虚握缰绳策马缓步在前,月白色祥云纹锻袍被秋风拂起一角,飘飘然露出靛蓝色束腰来。

这是他从去年冬日梅岭一战至今,第三次进朔州了。

还是他初进朔州城那日,梅长苏一身戎装在雪中映出寒气,提及旧事脸上却难得盈出笑意,眨眨眼道:“朔州城东南城角下的市肆中有家铺子,粗木门脸,门前竖粗布幡道‘王婆婆肉饼’,相传是东晋时传下来的百年老店,我还是当年赤焰一战行至梅岭,听手下将士们说的。”蔺晨望着眼中笑意满盈的梅长苏一时觉着陌生,想罢赤焰冤案昭雪,与大渝之战在即,面前那个戎装加身的人已不再是梅长苏,而是他从未谋面的林殊了。

后来,他趁将士们扎营之时溜出了军帐,再回来时整个人宽阔了一圈,怀中更是揣地鼓鼓囊囊,自营门袖了手便往梅长苏帐前去,“梅将军”三个字刚说出口一个半,梅长苏就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一番蔺晨,抬手拂去唇角笑意,故意敛了神色毫不客气地伸手去他怀中掏肉饼,手下不停便罢,口中还一声一声唤着飞流,直说“你蔺晨哥哥又寻了极好的吃食来”。

当然,蔺晨直到最后也没吃上一块肉饼渣。

萧景琰松握缰绳任坐骑缓步而行,间或往蔺晨那侧望两眼。

自蔺晨张口说要来朔州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近几日来自己与蔺晨在意的大概是同一件事,不过是谁也不愿多说罢了。在这快一年的光景中,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梦见过多少次林殊,又梦见过多少次梅长苏。而梅岭大捷当日,梅长苏和林殊第一次先后入了他的梦。

刚开始,他梦中的林殊和梅长苏还相去甚远。林殊仍是那个金陵城中自在如风鲜衣怒马的少年,而梅长苏还是那个荧煌烛火下城府幽深阴诡狠辣的弄权谋士。后来,随着梦见的次数渐渐增多,梅长苏和林殊的身形也渐渐模糊。而现在,他们早已重叠为一人。

“景琰,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昨日梦中,林家小殊一句话末了,起身拂去衣角尘土,转身之际冲他笑地灿然。

萧景琰回过神来时,被面前油汪汪一块肉饼惊地一怔。

沿着那块肉饼向下看去,便是蔺晨月白色的衣襟。想罢他自己那一块肉饼已经进了肚,如今眨眨眼,手中的肉饼又朝萧景琰面前递了递,嘴角还粘着一星葱花:“琰公子?山间没什么吃的,进山前先好好垫两口充充饥,今日下来恐怕要傍晚了。”

立秋后的山风中都裹挟了冷意。各色野花径自芳华,倒像是不受季节辖制了似的开出堪比春日里百花争艳的场面。萧景琰犹记得清明时节里漫山萧索的白幡薄雪和骤然而起的霭霭烟雨,而今这里虽未起林木,却也缤纷地如同桃花源般,自成一方天地。

两人捡一块杂草茂盛之处坐下,要掏出些早先便备好的纸锭来又怕被山间的雾气浸湿不好烧灼,索性环顾四周找些枯木残枝拢起火来。待到一从火劈啪作响地烧了起来,蔺晨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叮咣作响的酒葫芦,自己不由分说先呷上一口,这才腾出手来给萧景琰满上酒盏,口中婆婆妈妈道:“啧,不喝这酒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萧景琰尚未接盏在手,便闻见了酒气,竟是能赶上酒母般醇香。他只浅啜了一口,便觉着一股辛辣之味由舌尖入喉,又漫去五脏六腑,登时咳嗽起来。

“想罢景琰知道这酒是为何用——”

“壮行酒。”萧景琰淡淡道,眸色一沉,“酒香浓烈入喉辛辣,摔杯为号擂鼓而攻。凡沙场拼杀过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蔺晨眯眼瞧了瞧萧景琰,又去为他斟上一盏酒。萧景琰接过来闷不做声一口便灌了下去。

少顷,山间风起。小旋风卷着火堆中升起的青烟和细碎纸灰盘旋向上,弥漫氤氲。壮行酒本是为了让将士们在交战中奋勇杀敌,故而后劲极大。两人言语既罢,已是各自迷蒙。

 

萧景琰混沌间望见青烟漫起处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景琰。”那人影道,“好久不见了。”

“小殊?”他一个恍惚间已经醒了酒,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抬手就要去捉那个极类梅长苏的人影。

“景琰?!”想罢也看见了人影,蔺晨当即起身,直勾勾望着那片青烟失了神色。

那影子被萧景琰指尖扫过,在山间盘桓了一阵,终还是随着一阵乍起的山风消逝了。

 

他们下山时,正赶上天色渐沉。山前溪畔已聚拢了朔州城中老老少少,水面上也渐渐浮起星点花灯。

在萧景琰地授意下,蔺晨破天荒点了盏花灯放进水中。

 “蔺晨,你相信人有来世么?”

“哼,俗话说天道轮回。”蔺晨望着灯中莹莹烛火随河水微澜而明灭着远去,双手甩去水渍,撑着膝头起身,又冲花灯挥了挥手,“若有来世,定是轮到我们照顾他了。”

他们望着花灯远去,再不言语,可心中却又像是陡然间放下了已经负担太久的东西。星点花灯映在河面汇成长长一条光带,耀得两人眼神都失了焦。

斯人已逝,与君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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